「魔须」29/12

关键词:医患 摸头杀

魔是因地震住进疗养院的,但真正把他留下的是他从出生起就被迫带上的心脏方面的疾病。

在这个简洁明亮的双人间里,他注定要认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室友,另一个则是主要负责他们二人起居的护士或者说是志愿者。

他的室友是个多动话痨的小男孩,单名一个绒字,比魔还要小五六岁。地震带给他的是一场巨变,无法灵动自如活动的双腿以及家里人的离开,这些似乎都没给他什么打击,每天即使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可嘴里的话却好像更多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孩子太小不懂离别,亦有可能是他把所有的悲伤都锁在了心里不想拿出来示人。

他的护工是个面冷心软的大男孩,名叫须须,看起来也没比魔大几岁。从他总是望着窗边那束小雏菊的样子来看,被地震所伤的不止是绒和魔自己而已。须须没有上学,直接来这诺大的疗养院成为了一个志愿者。

他看起来很冷淡,第一天相处的时候笑容掰着指头数都能数过来。可这么多天,许是潜移默化的,他也被总是说说笑笑的绒带出了笑容。

他真的挺温柔的,似乎以前也照顾过和绒魔岁数相仿的小朋友,对他们两个人都很有耐心,不急不缓的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还让两个小孩都很安心。

 

魔百无聊赖地又看了一眼正对面的时钟,每天晚餐简单运动后的这段时光总是有些无聊的。须要去简单休整一下,或许今天会冲一个冷水澡。绒仍在一如既往的嘟哝猜测着须会在几十分钟后讲什么故事。

魔也没有理会他,他天生喜静,对于爱说爱笑的小朋友的好感也只停留在是个好人的层面上。

最一开始魔对每晚临睡前的这一环节并没有兴趣,只因常年住在医院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啃各种父母随手带来的小说故事。他往往就是盯着须姣好的侧脸,大脑却是在放空根本不去听他在念着什么。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概就是那不能被称作爱情的情感开始产生的初期,他的耳朵里就多了那个音量不大,情感处理也有点生硬,不算太动人的讲故事的声音。

直到现在甚至心里还有一份小期待。

手指在洁白的床单上画着圈,每每在思索着什么的时候魔就会做出类似的动作。

分针直指数字十二的正中央,紧闭的病房门也打开了一条缝,须探出了一个头,见两人都乖乖的坐在床上,露出一份不知是否该称之为欣慰的笑容。

他的发鬓湿乎乎的垂在脸颊两侧,自出事以后再没来得及修剪以至于现在来看是有些长了,晶莹的水珠顺着颌骨和脖颈的弧度流进了深处。

他腋下夹着本昨晚未能讲完的童话书,略有些歉意的望向了魔的方向。他不是天真烂漫的孩子,自然知道魔这个年纪根本不会喜欢这类童话,尤其还是男孩子。

魔默默的心领了,其实他也知道,须每次都拉着他一起听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不过也不能说这样一起听童话书的事情就不算一种忽视,魔以前便自觉这样的事情仍然是须在忽视自己。

 

须须今天讲的是豌豆公主的故事,里头大多数情节都与魔听的不相符,也不知道须须是从哪里找来的童话书,里面竟然还有吃人的故事。

魔偏过头看到绒紧紧皱着的眉头,就算故事讲完了还不自觉地抖动着身子,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也不知道须须为什么要讲这么不符合平日里他讲的故事的风格。他奇怪的看向须,没想到的是须也在望着他,似乎是在研究魔那总是不曾改变的面部神态的深意。

魔猜出了一份原因,但他不愿再多想。他害怕这会加剧心中那暖洋洋的感觉的蓬发。

还是往常的,没有改变的一人一杯温牛奶。对于魔来说,那牛奶的甜度有些过了,可他还是慢慢的一口一口喝完了牛奶。

须须却是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牛奶已空,便简单的收拾了下打算拿着童话故事书离去。

绒已经躺在床上,他的睡眠很好,呼吸匀缓,好像睡着了。魔却没法闭眼,他没有忘记每晚须须收走牛奶瓶后的揉头。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他的那份执拗的仪式感让他不想去除掉这个动作。

 

“须,哥哥……”

须一怔愣,老实说他误以为再听到哥哥他不会有什么反应了,可他却发现自己心中的苦涩半分没减反倒是多了许多。那不仅仅是因为地震里抛弃他一个人离开的弟弟,还是因为他能陪伴这两个孩子的时间已然不多。他明确的能从绒身上体味到被依赖的感觉,这让他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告别。

须在耳边听到的这个不一样的声音,与绒相比音色偏低,但语气中有强装的淡漠和潜藏的渴望。

他下意识的想到的是那个三个月相处以来一直都不说话的孩子。一开始略有些阴翳的面相,却是是有点唬人,但相处不久就发现他只是面子上的冷漠,心里似乎还挺细腻的。

他转过身,看到那孩子坐了起来,面目隐藏在黑暗之中,但估计是在默默的凝望着他的方向。

快步走了过去,须须最怕的便是错过,他坐回了刚刚放牛奶时坐出的那个凹陷处,心里也有疑虑,但在明晰之前他只能奉上他全部的温柔。

“怎么了,小魔。”

魔的手很凉,接触到须放在床上的右手的时候他本能的颤抖了一下,他举起了须的右手,强硬的按在了自己整齐的头发上,蹭了蹭。

须已经了然,但也不禁失笑,又自己捋了捋魔的头发,把翘起的部分按了回去。随后又捏了捏魔骨感的手,企图将自己的温度沾染给他。

须须有些出神,他以为魔放在他和绒身上的情感其实不多,但他似乎错了,那些不知名的情感就像隐匿在海下的冰山一般,无法用尺子去衡量。

回过神来见魔已经躺了回去,还闭上了眼睛。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还没有睡着的事实。

“别再钻出来了,冻着了总是不好。”

须的声音好像细绒的羽毛划过耳朵,说着他掖了掖那不归顺的被角,魔没有做出什么回应。须须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青素窗纱裹挟月色绕在瓷白花瓶的鹅颈处,光影挪移,恰逢淌入白色小雏菊的瓣脉中。窗外偶有不知名的鸟儿清脆的啼鸣几声,但很快也被寂寥淹没覆盖。

睡眠较浅的少年正默默的跪坐在疗养院三层双人间的病床上,指尖泛凉,在洁白的被单的褶皱处画着圈。

同房的另一位小病号正翻着身,呼吸却很平缓,看来并没有被月的光芒和鸟的轻响干扰到。

魔看身上的薄被从肩膀滑落在脚旁,立刻略有些神经质的拾起被子的边角,把暖意早尽的被子重新裹回了身上。

把身子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感受自己创痕满布的心脏的响动,感受自己真实的呼吸声,感受须哥哥一如既往讲故事用的糯音,感受须哥哥劝他多喝些牛奶的轻声,感受被须哥哥揉头时头发与掌心磨蹭的声音。

他每每在睡不着的时候,就这样闭上眼睛,把自己置身于空白的空间里。让敏感知心的神经给予他内心里最柔软真切的声音,慢慢的他们就能催起自己的倦意,然后沉沉睡去。

睡前他心底又一次泛上了暖意,真希望这一切不要变成过去,他能一直像小雏菊的花语一样把那份不该称之为爱的情感埋在心底,不吐露表现出来,以免这份与须不一样的关系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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